理丝入残机
高三那年的一个周六,传达室葛大爷说外面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是张姐。她是我在青年工人读书小组认识的,读书小组解散后,再没见过。张姐说:“这一段时间特别没意思,想找你聊聊。明天星期天,我八点在儿童公园门口等你,你爱来不来。”
第二天,我带着一个单词本去了。张姐说:“你背单词,我怎么跟你说话?这样吧,我考你。你如果把这个本子上的单词都背下来了,就陪我说话。”我说:“行。”一个小时的工夫,我就背下来了。张姐说:“这样背单词绝对快,以后每个星期天我都陪你背单词吧。”我也觉得这种方式颇有效率,顿时产生一种剥削人的思想。
看着张姐的背影,我心想,要是有这么个姐姐,倒挺好。我是长子,无哥无姐,从小受尽大孩子们的欺凌,长大后,感觉难以与父母沟通。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心中又隐隐萌生了一丝抗拒,因为我一向以为自己坚强刚毅,希望有一个姐姐,仿佛是心中有一块什么东西融化了,在那种融化的液体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柔弱。
此后,有五六个星期天,我没有要紧的事,便去“剥削”张姐。次数多了,我有点于心不忍。我说:“高考复习紧张.以后通信联系吧。”张姐说:“好吧,下次是最后一次。”可到了下次,她又耍赖说:“我说的是下次,并不是这次。你知道什么叫‘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吗?”我说:“这首《子夜歌》我也读过,丝就是相思,匹就是匹配,丝线织不成布匹,暗指有情人不能结合。”张姐说:“看你那德行,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我问:“难道我理解的不对吗?”张姐静了静,说:“没有,姐跟你开玩笑。你快回去复习吧。要是误了你考北大,你还不恨我……辈子。”我说:“不会的,那张姐我就回去了,以后有事写信联系吧。”
张姐挥挥手,转身就走了。以往都是我先走,她在后面挥手目送的。我也没多想,转身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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