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莆田警察的谎言

染指青春 · 发表于 2017-4-11 10:21:31

春风，正慢慢的来。
风来，春来。
一片树叶在风中打着滚，飘落在一间低矮的民房前。
门前，静坐着一个满脸风霜的老人。
风，继续吹。珊叔从风中走来，向老人走去。

老人
老人姓代，今年71岁。
一条条岁月雕刻的沟沟坎坎像树根似的在他的脸上延伸，尘世的喧嚣繁杂，都深深的沉淀在他的眼角。
他的双手里外都是茧皮，左手的每一根指头都无法伸直，像树枝做成的小耙子，别扭地半握着放在腿上。
自小得下的小儿麻痹使他的左腿比右腿纤细，在他的记忆中，走路是一拐拐的。他没有体会到正常人走路的平衡，没有体会过奔跑的感觉，没有体会到骑着自行车听风在耳边吹过的声音.....
他像雕像般坐着，看着一缕阳光落进叶子的怀抱，阳光下的春风像情人的手一样抚摸着他的苍老的脸，他想起了自己的老伴。
苦命的人呀，他在心里叹着，很多时候，痛苦的记忆总是被他遗弃在心里最不愿意触碰的角落，任由它发黄、暗淡，那些温暖或辛酸的过去总是在深夜，随着一轮弯月，在不经意中泛起。
老伴？他心酸地笑了笑，年轻的老伴在最小的儿子6岁时就离开了人世，把三个儿女扔给了他。
他拖着残疾的身体把三个儿女拉扯成人。
六年前，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随着儿子一家从老家湖北来到莆田。
阳光越发的温暖。又一阵风吹过，吹走了他的忧伤与心愁。
想起自己孝顺的儿女还有媳妇，他的心情像春天里的阳光一样，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人的心情一般会很舒畅。
温暖的风，温暖的阳光，催人犯困。
但他不敢闭上眼，他怕重复做的一个恶梦，一个真实的恶梦。

恶梦
这几天，他一直不敢睡觉，闭上眼就能看到一个黑影用被子捂住他的脸，窒息、恐惧让他从朦胧中惊醒过来，真实的发生，确凿的存在，梦境中的绝望、无助、恐惧永远不会消失。
3月24日，夜已深，月光斜照，人已眠。
远处时而传来几声鸡叫声，打破了宁静的夜。
敲门，门开。
一条黑影撞进他的房间，还没等他明白过来，黑影拿起床上的被子捂住他的脸，
无力的挣扎换来的是更有力的捂压，在他感到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黑影松了手，在屋内翻找起来。
一个拾荒老人屋内最值钱的当然是现金。
但，没有。一分钱黑影都没找到。
黑影的目光扫过他惊恐的脸，随即从他的身上搜出一小沓不到100元的零钞离去。

微信图片_20170411101910.jpg

案破
3月27日，接到案件的珊叔心中打了个问号，不到100元的入室抢劫？为什么24日发的案件27日才报案?
珊叔的怀疑是有根据的。
近几年，城厢警方通过视频技术的有力打击，两抢案件鲜有发生，2016年曾经创下了328天两抢零发案的记录。
而且当天已经有一个醉汉报称手机被抢劫，结果经查实是误报。
珊叔决定到现场勘察。
生活的艰辛，自小的残疾使老代性格内向，不善表达，而且他不会讲普通话。珊叔的微笑和耐心让他逐渐平复了紧张的心情，通过儿媳的翻译，比划着向珊叔讲述了当晚的经过。
调取监控，跟踪锁定，蹲点守候，案件当天就告破了。
经审问，嫌疑人胡某某，男，28岁，重庆市巫溪县人。胡某某供认当晚抢走了老汉身上78.5元的现金，而且当天就花在网吧里了。
案件虽然破了，但珊叔的心一直不能平静，眼前总是浮现老代的身影和眼神。。。。。
他骨瘦如柴！仿佛一阵轻风就可以将他单薄的身子刮走。时间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比一道深的皱纹。
但他的眼神是坚定的，他眼里闪动的是希望，是自食其力，是不给儿女增加负担，他在为自己，为家人，为他的生活而努力奔波。
他的早出晚归为的是试图找到生活的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应有的价值和尊严。
这是一个令人敬佩的老人，一个拾茺老人！
但他的眼神有时闪烁不定，有时望向远处，空洞而迷茫。
珊叔读懂老代的眼神，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
珊叔买了一桶花生油和一袋大米，他决定再次去看望老人。
这是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重，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是尊重。尊重，是一种修养，一种品格，一种不仰不俯的平等相待，一种对他人人格与价值的充分肯定。
珊叔把案件告破的消息告诉了老人。一天就破了？把坏人抓到了？老代怀疑的目光碰到了珊叔那坚定的目光，珊叔的目光如温暖的阳光，落在老代的身上，穿透他的内心，给予他不可名状的勇气。
临近告别时，老代随口问了一句：那我被抢的78.5元的钱呢？
珊叔一愣，随即明白过来，78.5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对于老代来说，不知得拖着残疾的腿走多少路，弯下多少次腰，拾多少个塑料瓶，用他那有点僵硬的手指扒拉翻找着多少件垃圾。
珊叔决定撒一次谎。

▲代大爷与珊叔
谎言
谎言是欺骗，是恶意，是虚伪，是人品。但一个善意的谎言，有时会让一个沮丧的人重拾信心，有时会让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对生活重新充满信心和希望。
4月6日，珊叔到超市找了一些零钱凑成78.5元，第三次来到了老代的家，把装有78.5元的信封交到老代的手。
老代流着泪接过信封。泪，流尽了积压在心里所有的委屈，流尽了曾经受过所有的白眼和蔑视还有生活的压抑。
老代的儿媳说，老代这几天还是做恶梦，他担心那坏人关几天后就放出来。
珊步决定和老代多待会，他要让老代的邻居还有路过的行人知道，无论贫穷与富贵，还是高低与贵贱，在警察面前，都是一样的。
他和老代及家人拉了近两个小时的家常，也吸引了路过的不少行人加入交谈。
阳光下，珊叔始终保持着微笑。
珊叔知道，微笑是一种力量，他要用微笑告诉老代，老人家，别怕，警察会保护你。
如果说，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人坚韧不拔，那是微笑的力量；如果说，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人自信满满，那是微笑的力量；如果说，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人心头一暖，那是微笑的力量！
告别时候，老代也露出久违的笑容，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