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光雨之蓝
灯光暗下，《势opening》的开场前奏一响起，还没有闯入伍佰的电吉他，像一辆跑车正在加大油门。忽然，吉他和灯光一起飙起来，舞台上的几块黑石碑同时飞起了跑马灯，不顾保安拦阻，全场起立欢呼。接着伍佰穿一袭黑披风，白鸽出场……2004年生命热力演唱会，ChinaBlue全乐队一袭黄白衬衫走入舞台，灯光昏暗，人声沸腾，开场曲也是这首白鸽。
十多年前从磁带听到MV，我和邻居最要好的一个孩子，每次一起听歌一定要把《白鸽》的尾奏完完整整过完，看着伍佰一袭黑色衬衫奔跑在台北市的高楼顶，大猫的钢琴曲收尾，伍佰最后从楼顶“飞下去”……就是这首歌，从最初带我们进入到伍佰的美丽新世界。ChinaBlue非常优秀的键盘手大猫，把白鸽的keyboard成分，尤其结尾演绎到出神入化，从起飞,到奔跑滚动,像珍珠弹跳的短音，再到拉长似滑翔的的键盘长音，白鸽带给人彻头彻尾飞行的自由，音乐氛围很蓝天，很空旷，带着永远的伤口，继续前行！
ChinaBlue的现场，那种力道，豁达，浪漫，会从头到脚全方位侵蚀你。这种感受没法言说，只能去现场体会。有一位演唱会下来的观众按耐不住激动跑去伍佰音乐板块下评论：就像梵高的星空！那么梵高的星空是什么样呢？在我看来，那些粗陋、笨拙的线条，和浓烈色彩，勾勒出的却是无尽华丽，无限延伸的，流动的空间。这是天才向世人敞开的原本只属于他的那个隐秘潘多拉，他就那么自然、毫不费力、随意几笔，于天才再普通不过的事物，却令世人震惊。这恰恰也是伍佰&ChinaBlue带给我最直观的现场音乐体会！是一种活的生命热力。透过那些躁动，粗糙，强力度，不拐弯抹角，时而铿锵时而深情，乍一听上去丝毫也不乖张的节奏和音符，描画出的却是温柔浪漫，深邃豁达的美丽新世界。 貌似披着一层悲伤外衣，实则它的深处是释怀，是解脱。
伍佰每次歌曲串接时会拉出一些厉害的solo，有记者问当时你都在弹些什么？伍佰说其实就是随当时的情绪乱弹啦。“乱弹”，从一个高中时期就开始玩吉他，《Jeff Beck’s Guitar Shop》 作为启蒙素材，弹了不下三十年吉他的主唱吉他手口中说出，就很有“过分解读”一下的必要了。杨丽萍有次访谈时说过，在真正上台跳舞的时候，她是忘记技术的。这就是一个真正艺术家的口气啊！“乱弹”，“乱跳”！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每次的现场音乐都做成录音室那样，还不如放一个复读机。按照既有技术，你能做的如伍佰所说，只是在已有的规则里一再受限与重复。现场音乐是否成功，一定是现场每一位表演者和听者共同的任务，伍佰说，演唱会是大家一起配合我来完成这件事，是活的。现场音乐可不像梵高画作，能完完整整把所有了不起的艺术成分都包容在一张画纸里，成为千秋万世永恒的珍品。现场之所以为现场，就是因为在结束的那一刻，它就不复存在了。
吉他大师Jeff Beck就是无法忍受每一次的演奏都做成录音室那样，如此才有《Gutair Shop》里把电吉他开到像跑车一样，听《Gutair Shop》你会惊讶于电吉他的音域之广，之优雅。那些在弹奏过程中的力道和趣味，绝不是在创作音乐之初可以预先设计的，它从细腻处牵涉到演奏者当时的情感，心绪，甚至呼吸。《Jeff Beck’s Gutair Shop》 就是一张把电吉他艺术发挥到殿堂级高雅的唱片。最直观的感受大抵上是：一个衣装革履，正襟危坐，在交响乐团衬托下弹奏钢琴的音乐家是优雅的，难道穿牛仔裤弹奏《gutair shop》的Jeff Beck不够优雅吗？！Jeff Beck精湛的技艺和指间（不用拨片）深情，会让人明白，电吉他绝不是用来耍酷的道具，它和钢琴一样，在艺术家手里都应该上得了大雅之堂，不分高下。
关于“流动的”，“行走的”，“继续飞行”的，“活的”，我认为贯穿了伍佰音乐哲学里很大的成分，这本来也是每个鲜活的生命个体最本质，最需要直接面临的“人生宿命”。在《我只要》里伍佰唱道：“追寻着他若没有他就没意义，追寻着他若有了他也没意义，追寻的意义在于追寻那追寻”，在《单程车票》里唱道：“人生是一张单程的车票，只需珍惜现在拥有的，他会一直往前跑”，甚至在《桥飞雪》的摄影文案里，伍佰也提到类似的哲学：“拍照可以找到人生吗？好像可以，也好像不可以；所以我才会继续拍，继续找”。所以当一个做了二十年音乐，没有团员下车的乐队，要在二十周年大感谢演唱会做一次“怀旧”式的总结时，伍佰的反馈显然有些出乎意料：“我不提倡怀旧”。在大感谢演唱会中场播放的自制短片《我在哪里》也在捍卫这样一种哲学。伍佰说，做摄影他是在通过一张一张照片拼凑一个越来越逼近完整的形象，二十年来做音乐也如此，会通过一次一次创作拼凑一个越来越完整的“伍佰”，让听者慢慢认识伍佰。
人生好长，路不停走，话慢慢讲。
有大陆的记者问伍佰：二十年音乐生涯为什么没有团员下车？伍佰回答：“因为车没有停”；有台湾的记者问伍佰：台湾为什么没有摇滚乐？伍佰回答：“因为台湾没有很宽敞的道路”，多有趣！
你无需谈论那些高而阔，愤怒或者悲伤，深刻连同绝望，假大空又或者沉甸甸的东西，为深刻而深刻更是十足的要不得。这些东西在初期可能会解决一些问题，就像杂文的批判性，但我认为高级的音乐绝不该包含这类使命。因为只要音乐里包含政治的，理想化的，大而泛，又或者媚俗的东西，它就总会过时，它就是一件不够“艺术”的事。和每一个摇滚青年一样，伍佰在愤怒初期也创作过类似罗大佑《鹿港小镇》，**《垃圾场》，窦唯《高级动物》之类的歌，但伍佰的态度又和他们截然不同。
在《楼仔厝》里，伍佰只是透过那些强劲明快的节奏描摹置身台北市的感受；在《思念亲像一条河》里，乡愁更是通过意像化的简短几笔，非常节制，它所延展开的空间却像河流一样悠长；在《下港人在台北市》里，有一句歌词我非常喜欢：“返故乡台北等我，置台北故乡等我，若是故乡在台北，煞不知会变安怎”，这才是一个Rocker的态度啊！把漂泊的各种复杂心理说的淡定节制，没有任何酸腐可怜或者愤怒之类的情绪。我经常在想，这不就是一个艺术家该有的体面吗！
话说伍佰在台北玩音乐初期，家徒四壁，在没有顶棚的屋子里弹吉他赏月，如此穷困潦倒，二十来岁，是万不会创作出《少年耶，安啦》，《楼仔厝》，《断肠诗》，《思念亲像一条河》，《树枝孤鸟》这类脱离了年代感，带给人强烈情感震撼的传世作品。理所应当，他不是应该作为一个摇滚愤怒青年纹身叼烟骂社会砸吉他的么？了解了从高中时期就喜欢上《Jeff Beck’s gutair shop》,Japan乐队，David Sylvain，喜欢David Bowie 《Earthling》的伍佰，是断然不会写出那些粗制滥造的摇滚愤青歌曲的！那些笃定从容，将力量潜伏在平静之下的人，精神里总有几分高贵的成分，可能他自己并不知道，知道就不美了。这些是在我听Jeff beck，听David Sylvain，听Japan，听David Bowie ，等等十张伍佰推崇的唱片时最直观的感受。这才是一个音乐家，一个艺术家该有的态度。不是装酷，是真酷！
在谈论伍佰音乐里平静的部分时，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和一个重要的乐队就不得不提了，David Sylvain和其前身Japan乐队。你会如何评价David sylvain ？ 伍佰疯狂热爱他，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在去大阪第一次听David Sylvain现场时，好奇来看sylvain演出的都是怎样一群“怪人”，伍佰发现他们的共通点就是：很安静，不像商业体系一份子，就是走在人群中也不会被发现的那种。只有安静的“怪人”才会有耐心听Sylvain的音乐吧，在我听《Emily Dickinson》时是这样的体验，听懂这一首后就爱上了他全部的歌。大学有次在宿舍里放Sylvain创作的《Praise》时，舍友很惊诧问我：“你干嘛放大悲咒！”确实，将这样一首只能一个人偷偷听的歌放出来是很不合宜的。你能要求一个人想到这种场景吗：战后深夜残败的老街，一位黑衣老修女在唱诵一些温柔仁慈的经文。这是多么抚慰灵魂的东西啊！这就是我听《Praise》时的感受。Sylvain的音乐，那些初期怪异的东西，你无法具象描摹，感觉他们介于天堂和地狱的临界，天使和魔鬼共舞，乌鸦，死尸会说话，躺在棺材里也安逸舒服，灵魂坐上按摩摇椅.......假如你的灵魂无处逃逸，就去听David Sylvain吧，这里有最平静，最内我，最舒服的停留方式。你不会知道这些音乐来自谁，上帝还是撒旦。关掉灯，闭上眼睛，他们就在你身边环绕。
华丽诡譎的Japan乐队，这个在创作音乐时每一个团员都拒听任何音乐的新浪潮乐队，在他们辉煌时期，大有扬名立万可能的情况下全身解散，后来就诞生了唯己独尊的David Sylvain 和贝斯大师Mick Kran 。Japan乐队，按伍佰的话说就是在听他们时，觉得其他乐队都好逊啊。Japan及后期的David Sylvain和Mick Karn那种内省式音乐所达至的深度，绝非其他同期乐手所能媲美。在听《Nightporter》，《The Tenant》，《Despair》钢琴三部曲时，仍有难以言语的感动。
ChinBlue的其他三位乐手，贝斯手小朱，键盘手大猫，鼓手Dino，三位的最喜爱唱片里一致都有平克弗洛伊德《月之阴暗面》这张唱片，毕竟平克弗洛伊德算得上世纪性伟大的摇滚乐队了，任何溢美都不过分。伍佰的推荐榜单里没有平克弗洛伊德但有Japan，当我把 pink floyd的《Marooned》和Japan的《The Tenant》放一起听时，感受到的完全就是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碰撞！Pink floyd 是那个大气恢弘，把所有情绪都推到外太空的乐队，那个外向的世界被放逐的太过遥远，太过空旷。在听他们的感受里，你会逼近抹不去的虚无，推倒迷墙，漂流远空！Japan是那个把内在世界放大再放大的乐队，你会慢慢看见内在自我。《The Tenant》慵懒舒缓的钢琴曲一步步带你到深夜两点，然后一锤钟声，继而风铃，拉长的萨克斯，那个内心景象原来和《Marooned》一样华丽绚烂！而且他通向的是像迷宫般的内向世界！在我听《Gentlemen Take Polaroids》这张唱片时完全就是进去一层梦境出不来的感觉。
朦胧感的《再度重相逢》，水汽感的《纯真年代》，血腥诗意的《春华秋月》《断肠诗》，都是伍佰音乐里不同于他人，凭空诞生出来的世界。“将一颗心挖个洞，让白白的雪落在我的缺口，你不需要欺骗我，和风中的雾不是短暂的交错”，“蝴蝶折翅落大水，路边有断头的蜻蜓”，演歌的内核，物哀之美，在于自然一花一草，万物之间还暗藏血腥和眼泪，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本质面貌，也是我喜欢伍佰音乐很大一个原因。
我还没见过有哪位和伍佰同年龄层的音乐人把歌词写成《纯真年代》里这样：“我要我要我要跳进水里面，那里有个永恒青春的小孩；我要我要我要跳进水里面，躲在里面我要很久不出来”，像《街角的蔷薇》里这样：“和我一起翱翔在那片无边的天际，一起看见那许多命运惊奇和神秘般的人生绮丽；拥有自己幻想的权力存在的意义，属于那自己生命的歌，不管是什么颜色”，这样“孩子气”可爱的歌词，伍佰身上恰恰具备这些素质！这也正是我喜欢伍佰甚于罗大佑的原因。就像清空了脑海，丝毫不受成年式的思维偏见影响，这是一种从孩提时代骨子里就有的东西。就像陈丹青在评价梵高时所说：“梵高画作里的憨，是非常非常动人的，是与生具来的。这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再怎么巧手也学不来的东西”。
伍佰说“商业绝对是一种因为对应而有的结果，它可以自行创造，而不是在已有的规格里一再受限和重复。如果可以追求自己的什么，艺术也好，产品也好...不管是什么，如果可以往边缘再边缘化，往前面再前面化，就有存在的价值；而这价值被发现又变成了商业后，那时我又期待另一个边缘了。”有一位用心的乐迷听懂《太空弹》这张唱片后发出这样的感叹：放心，伍佰绝对会创作出大量《挪威的森林》，《浪人情歌》这样的歌（按伍佰的说法叫番石榴歌曲）来挣够足够的钱，以帮助他实现创作《太空弹》这样唱片的抱负。
在太空弹里有首歌《寂寞丛林》不得不提，当摇滚青年，文艺青年都在愤怒在感伤时，伍佰式的“批判”是不是更高级呢？早已把他的人文关怀放到每个现代人的角落，还有外太空。这里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因为ChinaBlue有《寂寞丛林》，《新闻秀》这样牛逼闪闪的歌！我个人的体会是，《太空弹》这张唱片受David Bowie《Earthling》这张唱片的影响比较深，《Earthling》是我听了两年的神专，伍佰对其的评价就一个词：“awesome！”，毛躁感十足又非常优雅，想象力从大不列颠到美国梦再到珠穆朗玛，整个地球都被装进去了。《我害怕美国人》里那种幽默，节奏感和调侃，国宝级摇滚巨星，型男 David bowie保持了他作为一个英国Gentleman的逼格！做音乐，一定要像David Bowie这样酷！
伍佰情感里浪漫的成分，要追溯到The cure 这里，每次听《wish》这张唱片，总要把里面的《Trust》和伍佰的《牵挂》放在一起听，伍佰感叹:这张唱片怎么可以做到这样浪漫，我音乐里浪漫的成分都在The cure 这里。那么，在我听The cure 时是怎样的感受呢？《Trust》，《牵挂》，每次都是循环一整天的鸡皮疙瘩！令人心碎的罗伯特史密斯，俨然剪刀手爱德华！血腥忧郁的外表，是在掩饰发自内里的深情。Trust的中间钢琴solo，让失意的人置身滂沱大雨痛哭到释怀；牵挂，那段漫天环绕的吉他和弦，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浪漫，自大唐以后多么久违的情绪。
在伍佰的十道音乐之门里，还有Prince 的《Purple rain》这张唱片，《When Doves Cry》，其节奏在未来听来也不过时，Prince 就是那个经典，其声音之性感，节奏之狡猾！他是把音乐做到了非常体面，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程度。如果说迈克尔杰克逊是传世巨星，那么Prince绝对就是传世经典，而且后者更在艺术家的范畴。
朋克和电音，这两个很西化的门类，伍佰偏偏推荐的是两张日本唱片：町田町蔵 《腹ふり》和电気グルーヴ《A（エース）》，町田町蔵歌曲间的诡异笑声，简直就是朋克集大成者！他给人的是一种近乎疯癫却又深情的感觉，是一种疯子之所以为疯，是因为太过聪明，才去选择疯掉的感觉，和西方朋克那种一上来就给人精神病的感觉大不相同。《A（エース）》是一张用完全西化的元素做出东方韵味电音的唱片，非常有趣。
最后，提到坂本龙一的《音乐图鉴》，伍佰高中时期就听过，但每次听都有新鲜感觉的纯乐器演奏唱片。这张唱片，其封面图画：钢琴家弹奏时，投射到白墙上的影子却是一只螳螂，妙趣横生。如此，就应该知道这张唱片能带给你什么了。在我听的过程里，是一种穿梭丛林的感觉，这里有真正诗意的栖居。中国听众熟悉的版本龙一，很多都在末代皇帝电影音乐里。大部分应该都不知道版本龙一有这样一张风格纯粹的唱片。
作为伍佰的歌迷，和David Sylvain歌迷的“安静”很不同的是，伍佰的歌迷跨越各个年龄段，各个行业，警察民工文艺青年.......遇到的女歌迷百分之九十抽烟，可能还有纹身，但人很通达有礼貌，不知**为何物，其一致的特征就是都比较纯粹。毕竟，透过伍佰那张“不够乖张”完全“不像明星”的脸，以及初次听上去粗糙不够悦耳的音乐，认识其背后的深情，对于男生来说本身都是一件相对费神的事，更别说女生。所以伍佰的歌迷一般都很孤独，不知道怎样向别人描述他的好。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第一次在北京看伍佰演唱会时，自己还是一名大二学生，歌迷聚会上认识一位六十多岁老阿姨，是那天年龄最大的。她说她的儿子也被她感染成了伍佰歌迷，这件事倒没什么，令我至今难忘的是一个很小的细节：这位老阿姨脸上皱纹明显，头发花白，那天深夜12点过了，她陪我们这群年轻歌迷一起呆在五棵松旁边一家夜总会大包厢内。老阿姨当然不能喝酒，那时我和大家都不熟，耷拉着脑袋坐在比较角落的地方。只见昏暗灯光里一只小绿瓶伸过来：“孩子，喝点吧！”……后来我把那瓶酒一口气全喝了。我当然无法想象一位比自己父母年龄还要大的长辈，在这样一种属于年轻人的深夜气氛里，不是“理所应当”来劝你：“孩子，喝酒不好”，而是让你喝酒。
被淹没在ChinaBlue现场浪潮中，一个平时闷骚宁静的人，竟也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身旁扭腰晃腚的大叔，中场嘶吼的大妈，以及嗓子喊哑的我……"不要说你我都无法挣脱，只要闭上眼睛，你就会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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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7 1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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