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思】煤油灯下

子鱼之滨 · 发表于 2014-12-3 17:17:16

本帖最后由子鱼之滨于 2014-12-3 17:18 编辑

我大抵真是个很怀旧的人，或者有人要说，我是真的有年代的人了。
上次怀念过了“广播机”，带过的提到了，曾经在煤油灯下学习的经历。
这又引起了我对煤油的怀念。

我有些像个60-70年代的旧人，对着吃过苦的日子巴巴地感慨。

此刻我看见自己又坐在煤油灯下，煤油灯仍然是在桌子的中间立着。原本应该是透明光亮的玻璃灯罩，因为年岁久了，有了被火薰炙的烟灰垢。它的吝啬我素来是知道的，所以即便是一点黄豆大的火苗，更不用说它还在跳动着，不时地发出燃烧灯芯的滋滋声，我都可以原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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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本初中的英语课本，黑白的印刷，没有任何浮藻。那一排排蝌蚪小字，罗列的却又拥挤的在纸上，随着灯火的跳动，它们也似在游摆。单词边的空白处，扭曲着些汉字，拼凑起来，大抵就是这些单词的“翻译”。

将视线挪一挪，书的下面是一张老旧的柜式桌，一边的桌沿靠着墙。桌面垫着一张印着粉色花朵的塑料布，我盯着布发呆了一会儿，实在是无法改变对这花样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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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灯前是一面圆圆的镜子，框架还是铁的。这镜子有些年头了吧。我往前探出头，将脸放在镜面上，借着灯火，端详自己的脸，眼前的一切都那么模糊，却唯独镜子里好似混沌中的一片清流。看到自己被灯火映的桔黄的脸。与自己对视着的，圆圆的眼睛，满是好奇和惊讶，看似稚嫩里却有一股道不明的蛮劲。这是一个多执拗的少年人。一片浑噩中越来越清晰的眼神，却模糊在越来越昏暗的灯火中。

我悄悄揭下玻璃灯罩，将一粒黄豆大的灯火，拧到了一粒白豆大小，又拿起橡皮，切下了被字迹抹黑了的一角，将它送向灯火中，看着它被烧的滋滋发黑了，有一股焦味鼻而来。而这时候必然有的，适时的，外婆的一声喝骂，来阻止我奇葩另类的行径。我就像正对着鼠夹上的食物垂涎的小老鼠，被老猫一个尖吼吓回了洞穴，那古怪不明的想法，也只有等下次寻机会再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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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低头继续写着，抄着，我将火光阻拦，一个狭小的房间里，被隔成了光和暗两个场景。身后的黑暗里，外公躺在那儿，在我以为他已经安稳睡熟的时候，又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气息里带着像抽风机一样的呼鸣声。那是他的哮喘病，又在夜晚动摇他的健康。我让开身体，好使灯火能穿透那片黑暗，给他一丝光，哪怕不能是温暖，至少有些希望。而后，他又睡着了，粗重的气息，伴着鼾声。

这样之后，我的心情开始糟乱了。想到人总是会老，会衰弱，生命终有一天会终结，想到有一天闭上眼，而桌上的油灯总会灭，那时，身旁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会把我吞噬。而更是想到，有那么一刻的话，与身边所有的亲人，同学，朋友，都要永世分离......好伤心啊！再看看镜中的脸，对视着镜中人的目光，怔忡着，依然是昏暗的灯火光下，忽然她的脸开使扭曲，整个面部都可怕的变形，五官狰狞，丑陋得如同青面獠牙的恶鬼，陷入恐惧的眼立即逃开，不敢再去看，索性趴了镜子。不让它再对着我。因为恐惧和哀伤而狂跳惊慌的心，只能喘息着渐渐抚定它。
我已经看不清这些字、这些影像了。再怎么努力的睁眼，它们也只是在灯火下，模糊成一片昏黄。
再定定眼，眼前的煤油灯已经不见了，书和橡皮不见了，黑暗里外公的咳喘和鼾声不闻了，连那面映射过狰狞的镜子也不见了。更别提那灯下还有什么少年人。说这是记忆，还是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