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 发表于 2012-11-22 09:31:16

悲催的养老:中国人的亲情正在被房产摧毁

■中秋夜财产登记 一家人正式不来往了

  这个中秋节的月亮什么样,她没看到,在她的记忆中,这是残酷的一个月夜,她宁愿这不是个团圆的节日。那天晚上,大哥和二哥像模像样地拿出了纸笔,登记了父亲的财产,房子一套、文房四宝、瑞士表……最后,他们说,过几天咱们一起讨论分配方式。大哥很郑重、很严肃,说,我们之前都没想过这些,所以,现在有什么就算什么,找不到的就不找了,多少不重要,关键是公平。她听着,心里憋着气,喷出来是一句话,爸爸的东西我没动过,我有钱也有房子。大哥说,我们没说你动了,过去的事都不用提起,咱们就拿这些登记在案的东西说话。

  此后兄弟姐妹们很久没见面,甚至春节,也没人张罗吃年夜饭,大哥、二哥派孩子给爷爷送了些蔬菜水果,妹妹开车来,放下1000块钱,说“给爸爸买点儿好吃的”、“姐姐你别生气”。她说,不生气,我知道他们多心我,以为我要拿爸爸的遗产……妹妹说,爸爸一辈子就这么一套房子还能值点儿钱,他们是怕你占房子,你放心,我不跟你争。她苦笑,心里说,原来你也这样认为。

  “财产登记”过后,大家正式不来往了,没有公开宣布,用事实说话。她还是照样给父亲当“保姆”,这一点她很坚定,不会有任何一个保姆胜过自己的女儿,她打定主意要给父亲养老送终,至于亲人们怎样猜测,她不在意。她会用行动告诉他们,她什么也没想要,什么也不要。

  然而这样的过程经历下来,她还是很难过。她无法判断别人家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敢问,更不敢说。她能说一说知心话的人,就是坐在轮椅上的父亲。阳光[最新消息价格户型点评]灿烂的日子,她推着他,边走边唠叨:“你说你要是个一无所有的老头儿该多好啊,偏偏你有个房子,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家为了老人留下的房子搞得手足反目啊?你别担心,咱家不会,爸爸走了,我就走了,你这个破房子啊,谁爱要谁要……”

  “谁给我送终,房子就给谁”

  以前真没觉得房子有多重要。这一年来,他渐渐意识到,有个房子真好。

  想当初,谁家房子多就“斗争”谁,为什么?地主啊,资本家啊,剥削阶级房子才多呢。当年在老家河北,父亲一辈子的梦想就是盖上自家的房子,有门楼,最好还有高台阶,再来一辆胶皮轱辘大车加上一亩三分地,那样的话,嘿,远近的姑娘谁不愿意嫁进这个门?这叫有房有地有大车……每次一想到这里,他就很想念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父亲,老人家肯定想不到,他进了北京,当了工人,能娶北京媳妇,还能住上单位分的两居室。当然了,父亲更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他的工龄能算钱,搭上几万块钱这房子就彻底归他了,是产权而不是使用权,红色封皮的房产证上真真地写着他的名字,这是他的不动产。不过呢,父亲也不可能想到,这个不动产,竟然能成为他要求两儿一女为他养老送终的筹码。最后这一个“没想到”,他自己也没想到。

  ■在北京结婚入赘 老爹送来40块“袁大头”

  想想这一生,真不容易。他从农村来,没文化,斗大的字认识不足一升。凭身板结实有力气,招工的人说,好,当装卸工吧!他在食品公司跟着汽车送货,一桶油300斤他一个人推,一箱肥皂50斤他一次一辆小平车运四箱。他实在,干活卖力气,评上先进工作者单位奖励五块钱和一块香皂,师傅说,好好洗洗,干干净净的师傅给你介绍对象。认识老伴时,老伴是卖菜的“茄子西施”。师傅领着他到“菜棚子”门口去见面,老伴一簸箕青青红红的西红柿从地上撮起来倒在菜车上,斜瞄他一眼……后来师傅说,人家姑娘没事儿,他的脸顿时红了。

  结婚是入赘。父亲带着个小包袱来北京,小包袱里有四十块“袁大头”,小两口吓坏了,赶紧塞进压床的大枕头,荞麦皮埋着才放心。父亲说,小子,这是想着给你盖房在老家成亲的。送父亲走,到了火车站,老头儿悄悄说,小子,家里还有六十块,怕你媳妇日后不给我们养老送终,留个后手。那时候,他不理解,觉得父亲是农民出身,穷了一辈子穷怕了,现在,他理解了。

  他有两儿一女,闺女是老大。闺女来了,他被派去学开车,不用再靠卖力气挣钱。等小儿子会叫爸爸,他已经成了司机班的班长。三个孩子长大成人,他到达了职业生涯的顶点——成为食品公司业务科的副科长,以后,再没升过官直至退休。当上司机班长时,他分到了一间19平方米的平房,平房前面有大约9平方米空地,他带着俩儿子,盖了一间厨房。等他当上副科长,交了平房,分到单位新盖的宿舍楼中一套两居室。

  总结自己的一生,他对自己和老伴很满意,对孩子则很不满意。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三个孩子以及三个孩子的孩子,个个不争气,占了这八九。

  三个孩子都不爱学习,闺女初中毕业去百货公司当售货员,嫁给单位开小车的司机,有个儿子不好好学习,二十四岁,在医院当厨子;大儿子娶了城乡接合部菜农家的女儿入赘到人家成了批发蔬菜水果的小贩。当然人家说那不叫小贩,一家拥有三辆金杯和两个大菜园子早就不是小贩了。但在他眼里,还是不高级,孙子从小性子野,打架伤人吃了三年牢饭,现在跟着爹妈卖菜收了心;小儿子更不争气,每天吃三顿饭喝醉两次,媳妇带着儿子离婚走了,没走多久即改嫁,随后儿子也改姓继父的姓。街道办事处将这醉鬼安置成社区“巡逻兵”,戴着红袖标绕着街走,征求他的意见,他说好,走着好,省得站住了就想喝酒,多好的事由儿,走一个月还给1500块钱……

  ■老伴临走嘱托:房子你不能撒手,要不没人管你

  “茄子西施”在三年前离开了他,他保留着他们当年结婚之前一起去北海的照片。黑白的,人很小,白塔很大,但是,他能看出老伴当年有多俊,虽然后来因为生养孩子、操劳家务到最后已难觅当初的俊俏。他总觉得对不住老伴,没让她享福,总是跟着受累、着急。老伴走时一身病,糖尿病、冠心病、腰椎间盘突出还有风湿。他知道,在老伴眼里,他是个“没心”只有“傻运气”的人,老伴最后的时刻,拉着他的手跟他说,孩子都是自己的,可是一个也指望不上。房子你不能撒手,你有个房子,保不齐还能有人管你,没了这个房子,你可就没人要了……他说老伴你别胡说,孩子都是亲生的,是人不是狼。老伴说,你听我的,咱俩一辈子最贴心,我的孩子我最了解,你老了,挣不来了,我就不放心你……

  老伴走了之后,他一个人过日子。小儿子没地儿去,拿着当“巡逻兵”的钱跟他住。他做饭,做成了什么,小儿子就吃什么,水电煤气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概出自他的退休费。他说,我不要你的钱,不过你也别都花了,我死了你一分钱积蓄都没有,怎么活?小儿子说,你死了,房子一卖,我就有钱了。他骂一声“混蛋”,独自生闷气。

  家里的矛盾他知道。女儿家不富裕,一套小两居室,孩子大了找了对象,结婚就要两代同住。女儿觉得小弟占了爸爸的便宜,心里不高兴,不常来。大儿媳妇话里话外说大儿子,要不是因为你入赘到我们家,你现在不定穷成什么样儿呢。大儿子窝囊,在家里作不了主,要钱伸手找媳妇,想给爸爸买瓶酒都说了不算。大儿媳妇每年来一回,就是春节,走的时候说,爸爸您真有福气,小弟什么负担都没有专心伺候您一人……他不傻,他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他都想好了,自己还能动的时候,有退休费,吃喝够了,多出来多少存起来,不富裕的时候就花光,老了,不能太亏了嘴,生病有医保。万一不行了,找人给房子估个价,卖了钱三个孩子分,也算公平。他有个老同事,打电话聊天的时候说过,这个岁数了,要“未雨绸缪”。他在心里未雨绸缪了一回,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病了,没有任何征兆的脑溢血,一个多月之后,从医院出来,半身不遂了。

  ■自己半身不遂了 仨儿女为房产争执不休

  这回三个孩子都来了,都没带家眷。女儿说,老爷子这个事儿,跟外姓人没关系,咱们关上门自己商量。首先,他需要保姆,问了,一个月没有1800块钱管吃管住这个条件,保姆不来,而且,保姆要有自己的房间。小弟在这里住着一间房,保姆只能跟老爷子住,人家谁听了谁都不愿意来。其次,老爷子退休费2700块钱,给保姆三分之二,剩下的钱,还够吃饭吗?更何况小弟还要揩油。最后,老爷子这个脑溢血说犯就犯,哪天突然没了知觉,或者突然走了,财产没办法分,所以,趁着老爷子明白,要说好了财产怎么分。大儿子说,姐姐说得对,早做打算省得到时候抓瞎。小儿子说,第一,我没钱给保姆,第二,我没地方住,房子得给我一间,别的事儿,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他半身不遂,脑子没坏,坐在轮椅上听着,心里难受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谁都有这一天,要面对自己的后事,但是这么直截了当地“秋后算账”,亲生儿女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他的面算计他身后这点儿“破烂儿”,他还是接受不了。他想起老伴跟他说的话,一个也指望不上。他觉得老伴不仅长得俊,也真聪明,有先见之明。他还想起当年父亲临上火车之前告诉他“留个后手”那六十块“袁大头”,老伴也给他留了后手——这么多年,精打细算操持一个家,老伴走的时候,留给他十二万块钱存款,对于他们这样的退休老工人来说,存款能到这个数,已经是“意外惊喜”。

  女儿建议,不雇保姆了,让小弟当保姆,每天给爸爸做饭,反正巡逻不是每时每刻,巡逻到家门口,背着老爷子上个厕所,也不是难事。这样,老爷子的钱,还是跟小弟俩人花。大儿子不同意,这不是长久之计,爸爸一个人在家不行,万一有什么急事,身边没人有危险,雇保姆不能避免。女儿说,房子还是卖了三个人分钱比较好,公平合理;小儿子说,那不行,你们拿着钱走了,我住哪儿?大儿子说,不卖也行,你给我们钱,一人三分之一。小儿子说,我没有,我一个月挣1500块钱,给前妻500……

  孩子们争执不下,他也看不下去这种“亲兄弟明算账”的活剧,他说,你们别说了,雇保姆,我自己出钱,小三跟着我住,我死了再说。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女儿和大儿子很不开心,但也只能暂时不说别的。他们从此很少来了,小儿子给找了个保姆,四川人,一个月1500块钱,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保姆做饭,小儿子买菜,看起来平静。然而,谁难受谁知道,小儿子不在家,保姆对他就不那么上心,叫三遍答应一声,有时候干脆不答应,他一辈子“为人民服务”不会支使人,少不得委屈自己。口渴了喝不上水、尿裤子湿上半天再换时有发生。一开始,他觉得告诉小儿子有用,慢慢的,他发现小儿子的话保姆也不听,直到有一天深夜他醒来叫保姆,这丫头居然从小儿子房里出来,他才明白,这回他“受上了”。

  小儿子和小保姆的恋爱闹了半年多,这段时间里他的日子格外难过。但他有个幻想,万一小儿子能跟这丫头好成了,也算有了家……自己受点儿委屈认了。半年之后,保姆说不干了,老公让回老家,这样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眼皮底下是“一对狗男女”。

  小儿子的恋爱事件结束后,因为保姆难寻,家里一度出现了“真空”。早晨小儿子给他摆上馒头、油饼、米粥之类的吃食就去上班,赶上了,吃热的,赶不上,凉着吃。中午从外面买饭,伺候他上一次厕所,晚上,有时候买着吃,有时候小儿子好歹做一顿简单的。他一生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几天不洗脸不洗脚、经常尿湿了裤子,十天半个月不换衣服,头发长得像个“长毛揦子”……还不如死了呢,他有时候跟照片上的老伴说。

  ■“谁给我养老送终,房子就给谁”

  这个夏天,他又病了一次,他觉得自己时间不会太长了。孩子们再次聚会,讨论怎么照顾他,也趁机旧事重提,爸爸的遗嘱,到今天仍然是个问题。女儿和大儿子已经很不高兴了,女儿甚至说,小弟白吃着爸爸的退休费,白住着应该属于大家的房子,还不好好伺候爸爸,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房子大家轮流住,轮到谁住谁管老爷子……他心里明白,女儿是想搬来住了,那边儿子已经频繁地把女朋友带回家。

  他还是想念老伴,他觉得在这样一个家庭中,其实老伴比他幸福,先走了,不用面对烂摊子。他揣摩着,如果是绝顶聪明的“茄子西施”,会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问题?最后,他想明白了,他说:“这样吧,我现在就写遗嘱,谁给我养老送终,房子就给谁。谁伺候我,我给他钱,让他跟我住,谁不管我,我什么也不给他。”他说完这些之后没再说一句话,让孩子们自己去商量。但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老泪纵横。

(北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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